禤翾

【夜宴CP】此间番外

【十】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继续放任翊王在京都名利双收而不加制衡？”

面对自己叔叔的质问，李承邺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既然我们打算从根本上将翊王彻底铲除，那么眼下就必须给与他成长和膨胀的机会，要让他渐渐刺痛陛下的眼睛，甚至是刺进陛下的心里，

如今正是翊王风头正盛的时候，我们不需要示弱也不需要对他制衡，只要保存实力暗中布置好一切就可以了，

这种时候，我们最应该让人见识到的，是孤王身为储君的容人之量”

 李承邺的话彻底点醒了忠王，看着眼前被李承邺精心修剪后的盆景，那盆栽被李承邺修建的极好，

下粗上细枝干曲折，苍劲古朴造型优美，看上去仿佛就是天然的造物，一点不见人工修饰的痕迹，

忠王颇为赞许的拍了拍自己侄儿胳膊“所以，眼下这个局面就是造成殿下您迟迟不娶的原因？”

李承邺不忍看着这个自幼便努力庇护自己的叔父如此难过低声说道“叔父放心，孤王心里有人的，等将来孤王成为一国之君再无威胁，孤王定会亲自带着他给叔父您请安”

“——阿嚏”鼻子突然犯痒的李酽下意识的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明明这天气也不冷啊··· ····

听着李承邺的承诺，忠王颇感欣慰的说道“虽然有些委屈，但终归是个权宜之计”

此时正是临近初春的季节，东宫的后花园中，那棵早几个月还枯瘦的老树如今已是生机勃勃，树枝上布满了嫩芽，

花园里入目的是一片苍翠欲滴美景，空气中散发着花草特有的芬芳，万物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同李承邺折返回屋的忠王不禁想起当年先太子在时，自己也来过几回，如今景致却依旧那般美好，只可惜这时下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

了却心事的两人从花园出来，刚到门口便闻到阵属于地芙蓉那特有的茶香，沉醉其中的忠王不禁感叹“为了这一日，史家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李承邺笑了笑“为了这一日，这点血史家出的心甘情愿”

茶桌前坐定的忠王接过儿子奉上的香茗品了一口，心悦诚服的说道“殿下这一石二鸟的计策用的确实巧妙，

翊王在京都看见阿酽，必定以为蓟州府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可他们决计不会知道，此时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说到兴起，忠王举着茶盏以茶代酒对着坐在对面的李承邺遥遥一敬，那边李承邺也举杯回敬，反倒是夹在两人中间的李酽此时有些迷糊，

自己蓟州府逆案的主官，如今自己人已回京复命，陛下也降下懿旨徐氏父子谋逆一事就此了结，那个史修齐是去给自己的工作收个尾而已，

这样的一个案子能坑到那个猴精的翊王？能吗？

一头雾水的李酽好奇的问道“蓟州府的案子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不知道的吗？史家和徐氏父子有旧？爹你一开始不是很着急吗？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

儿子连珠炮般的问题让忠王有些不悦，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歹也是自小跟在李承邺身边长大的，不指望李酽能跟自己这个太子表兄学个十成十，至少学个皮毛也是好的，如今看来，竟是什么都没学到，

恨铁不成钢的忠王没好气的瞪着眼前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刚刚在外面，殿下还和我说陛下夸你差事做的好，

如今看你对史家那一无所知的模样，我方才反悟，陛下那里是欢喜你差事办得好，分明是欢喜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

 李酽明明奇妙的挨了一通骂，心里委屈又不忿，

蓟州府那是什么地方，说是凄风苦雨都不为过，自己在那一呆月余，小心谨慎的办着差事，连陛下见到自己都要说上一句辛苦，

纵然是自己确实不知道那史家的内情，也用不着这么无情吧，你这个当爹的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合适吗？

心里不服，嘴里更不服的李酽梗着脖子反驳“爹我又哪里招惹你了，史家和徐氏父子不是三族之内的亲眷，又不是互有往来的朋友

，一个是京都在任的官宦人家，一个是挂冠而去的闲林野鹤，八竿子到不到的两家人，史家没沾上蓟州府的逆案，我为什么要注意到他们呢？爹你这样说是不是也太蛮不讲理了”

“嘿你还给我有理了！”说话间只见一个青衣內侍进来回话，说是内坊局的徐阁长已经将要送给翊王那边的恭贺礼单写好，呈上来给殿下过目，

一边的李酽还不知道翊王妃的事情，好奇的问道“咱们为什么要给翊王那边送贺礼啊？翊王怎么了？是要回封地了吗？”

忠王实在听不下去，一巴掌拍在自家傻儿子的脑壳上痛心疾首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翊王妃被查出怀有身孕的事情估计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了，你一直呆在宫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都没听到？”

李酽被他爹突然的一巴掌拍的脑子嗡嗡作响，捂着脑壳的李酽一脸惊讶的看向李承邺“殿下，我爹说的都是真的？！“

李承邺将手中的礼单递给一脸难以置信的李酽”你刚出宫，翊王那边就传来消息了”

一边的忠王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呆在宫里到底都在干嘛呢！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

李酽一边看着礼单嘴里嘟嘟囔囔的也没停下“宫里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总不能样样都得知道吧”

“你个逆子还敢顶嘴！”忍无可忍的忠王被李酽怼的的够呛，不堪入目的话又说不出口，终于，忠王不说了，举起手掌就要给这个不孝子来上一通全武行，

可还不等他那边手掌落下这边已经被李承邺一把挡下，忠王打量着拦在身前的李承邺

”殿下当初是怎么和老臣说的，君无戏言，殿下切莫做那食言而肥的事情”

李承邺笑了笑“叔父息怒，阿酽可是自己回来的，再说，您刚才那第一下打的可是不轻，如今再来一下？”拿起茶壶的太子殿下亲自给气头上的忠王斟上一杯热茶“真的打坏了，到底心疼的还是叔父您自己”

忠王被李承邺一句话怼的没了脾气，金刀大马的重新坐下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那边李酽看着礼单上的东西对着守在下面的內侍说道

“差人去一趟太后娘娘宫里，说太子这边想同太后娘娘一起过去，让娘娘定下日子通知我们一声”

随即又看向自己老爹不容置疑的说道“爹你也和我们一道过去”

忠王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

皇帝的亲兄弟里只剩下自己活着了，作为仅次于太后的长辈自己必定是要过去望上一眼的，在这种时候李酽选择和太后一起过去是明智的，

放下茶杯忠王起身告辞“你们定好时间通知我便是了”

李承邺和李酽将忠王送到东宫门口，望着老父亲远去的背影，李酽凶神恶煞的拽着李承邺的胳膊“你跟我老实交代！那个史修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承邺笑了笑拉人进屋，原来当年徐冠和史家兄弟的老爹同一场科举，可是在殿试之后，原本应该是状元郎的史老爹却因为皇帝想要出一个寒门的状元而被降为榜眼，而原本的榜眼寒门学子徐冠也因此变为状元郎，

真正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旁人不知内情还则罢了，可高家明明知道事情始末，却在五皇子留京修书的时候，不远千里的派人大张旗鼓的打着请状元公指点一二的名头，将还在病中的徐冠活活抬回京都，

京都里的世家谁不知道谁家的亲眷，虽说高家和史家是远亲，但放着一个好好的崇文苑大学士不用，偏偏去蓟州府那荒山野岭上抬一个病中老叟，

高相的这一举动对史家而言无疑是一巴掌打在脸上，那可是真的火辣辣的疼，丢人丢到家了，

听到这里的李酽若有所思“所以殿下让史修齐过去收尾其实就是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意外的，李承邺居然摇头说道“徐氏父子谋逆的案子陛下已经下了懿旨，不论是主犯还是从犯如今均已伏法，史修齐过去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动作”

听到这里的李酽更好奇了，既然过去了也不能手刃仇家，那史修齐过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承邺拿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疑惑的李酽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很快的为他揭晓谜底，只是告诉他不久之后他就知道了，

和东宫这边的静观其变不同，翊王夫妇此时居住的广明殿却是门庭若市，

虽说李承鄞不过是个暂留京都的藩王，但架不住外界的那些各种各样的揣测，虽说皇子里翊王可不是第一个有孩子的藩王，

但如果这个藩王一转身就变成了太子正位东宫呢？

毕竟，翊王可是所有藩王中唯一被破例召回京都的，身后是皇帝和手握重兵的安国公，而这出乎常理的破例，也给了众人许多思维发散的想象空间，

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子对翊王那非同一般的格外宠爱，空穴来风这种事，从来都不是没有因由的，

于是，眼下所有人都及有默契的进宫，一窝蜂的聚集在翊王夫妇暂居的广明殿，对着这对有可能变成太子和太子妃甚至是生下皇太孙的翊王夫妇，做着心知肚明的问候

接踵而至的宗亲官眷让李承鄞有些难以招架，

一开始还能站在门口迎候的李承鄞，如今不是躲在书房就是躲在王妃的寝殿，迎来送往的事情统统交给了永年和裴昭他们，

刚刚送走一波来贺喜的官眷，挑起帘子进屋的永娘笑着对被太医强制卧床不起的曲小枫说道

“还是两位圣人想的周到，将我们留在宫中静养，奴婢瞅着这人不断流的来，若是咱们如今还在王府里，只怕府门口的门槛都要被他们踩烂了” 

半倚在床上的曲小枫听着永娘的调笑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低头看着手中各种各样的花样，脑子里却总是不断的闪回起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片段，

自己在丹蚩营地的时候结过婚，认识京都最有名酒肆的老板娘，

大殿上，李承鄞温柔小意的挡在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面前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如今的他判若两人

“太子妃？”永娘的轻呼让曲小枫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的永娘，曲小枫冷冷的问道“永娘，丹蚩王的盔甲如今可还供奉在北宫的飞羽阁”

捧着装满各色布样的小簸箕咣当一下摔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永娘低着头不敢直视床榻上的太子妃

“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丹蚩王好好的在丹蚩呢，他的盔甲怎么会出现在咱们澧朝的皇宫里”

换乱中永年的手被插在线团上的针扎了好几下，殷红的雪珠从伤口处涌出，

如果说之前的曲小枫心中还存着一丝幻想，那么此时永娘的惊慌失措就是做好的佐证，

可曲小枫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丹蚩王的盔甲呢，因为记忆中那个被李承鄞护在身后的青衣女子告诉自己的，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花园里，那青衣女子与自己说了同太子一样的话，

西洲没了，丹蚩灭了，外公死了，而她不过是一件赔罪的礼物，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乱糟糟的一片嘈杂里，曲小枫只牢牢记下外公盔甲的位置，

看着跪在一片五颜六色布料中手忙脚乱的永娘，这个从前不可一世的西洲嫡公主，此时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凄怆和悲凉。